每個人事物都值得第二次機會_Hugs For Taipei

台北市長候選人柯文哲「愛・擁抱台北-市民嘉年華」20141123

這一生除了在倫敦的一年，全部都在台北。

標準的台北人，我的生活、人生、記憶，熟悉的一切，全部都在台北。如果要更準確地說，是中正、文山和大安區。由於身為資深路痴，出了這幾區，就仿佛進入羊男的迷宮暈頭轉向，但即使身在自己的地盤時，其實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大約10多年前，曾經有摩托車騎士在羅斯福路三段的耕莘文教院前向我問路。

「請問汀州路怎麼走？」

我想了很久，這問題真的很難。「嗯，你往這條。嗯嗯。就在隔壁的路（其實是辛亥路，一時想不起路名）走下去左轉就是了。」尾音發抖fade out，一整個心虛。

「謝謝你！你不是住台北齁？！」問路的摩托車騎士微笑說。

「啊。。。」差點脫口而出說我就住在旁邊羅斯福路辛亥路口的巷子裡，而且住了一輩子。趕緊揮手拜拜。

回家告訴家人好人好事一日好寶寶心得，結果淪為家族笑柄超過10年。

對於腳下的土地，我很陌生。這一切看似總會在那裡，家庭、城市、土地。。。我把這些事物視作理所當然，隨著人生當下的計劃、喜好或發作的拖延症頭，把這些仿佛不變的事物，慢慢地往重要清單的排序上，一格一格地往下移。

「總是會有時間的」我對自己說。

然而事情變化迅速，就在賣掉從小居住的公寓後，成為一個在自己城市逐水草（或好室友）而居的台北人，直到對著以為永遠不會改變的事物輕聲說了最後一次再見後，轉身看著傍晚漸漸亮起的街燈，才驚覺時光飛逝，而人世間沒有什麼能夠永遠保持不變。

熟悉的老房子、街道和商店不見了，馬路旁的林蔭大道被莫名砍頭，不想自己老家變豪宅的人變成家破人亡的釘子戶，好吃划算的小餐館老闆娘無奈落淚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有政府認證的食材竟然有毒，街頭巷尾的綠意小公園其實是建商換取容積的便宜手段，國家機器竟然成為撕裂族群的操盤手，很多我搞不懂到底在創意什麼的文創招牌，無性生殖繁衍個不停的巨大購物中心，和一棟接一棟氣勢磅礡美侖美奐的豪宅建物。。。

這一切變化讓我回不過神，幸好街角那家全台灣最好吃魷魚焿店還在，要不然我將會永遠地迷失在回家的道路上。

這個城市向著寂寥和繁華兩個極端走去，各式各樣的城市游牧者越來越多，我們不安的遊蕩其中，熟悉和依戀讓我們離不開這裡，但是對未來的焦慮，也讓我們難以安身立命。你問我想過怎樣的生活，其實也就是能夠安居樂業就好，這其實不是最終的想望，但我希望至少能夠從這個基準點開始。

我們所有人。

能夠幫助別人也願意接受別人伸出的雙手，可以爭吵也可以和好，擁有潮流趨勢也能保有充滿歲月痕跡的生活記憶，擁有自己的聲音，也能夠被聽見。

就這麼單純，我希望能夠懷抱著歸屬感，不管身在這裡，或是世界的某一個角落，為未來努力。

曾經我在遠離家鄉的那一年，為歐洲的風景和文化心醉不已，直到現在依舊如此；那一年幾乎沒有想念過台北，直到回到我的土地，所有熟悉或不熟悉的、喜好或厭惡的、習慣或陌生的、快樂和憤怒的，才全又回到心上。經歷了這些年的遊蕩，我才瞭解，也許身在遠方時不為思鄉所擾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獨立堅強，更有可能的是，我其實從來都沒有認真地看待屬於我的這塊土地。

然而我的土地並不因此對我生氣或失望，她只是靜靜的等待我，雖然有些千瘡百孔，但是依舊未有失色。我的土地靜靜的、溫柔的等待我。

我的土地願意給我第二次機會。

能夠被第二次機會撫慰，是充滿幸運的救贖。即使打開眼睛之後發現很多所見之事都令人痛苦，但我依舊願意相信在憤怒決裂之後能夠和解，即使需要經過很長的時間和很多的眼淚和迷惘；我相信事情會有轉機，即使轉機之後也可能是新的考驗；我相信挺身而出，雖然很多時候我就是那個不敢站出來的遜咖；我相信勇氣，尤其是帶著傻氣的那種，雖然在大部份人的眼中真的就只是超級傻；我相信微笑和擁抱，雖然這需要很多充滿尷尬的練習；我相信誠實，雖然誠實地看著自己或是誠實地面對別人有時其實很痛苦；我相信「相信」，雖然我也知道每一次相信都可能是帶來遍體鱗傷的雲霄飛車大考驗。然而人生中總有些什麼是自己無論如何打破頭都想要盡全力維護爭取的，而相信的本身，就是這一切的起點。

我相信人應該懷抱著善意，不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身邊所有相識和不相識的人。我相信只要開始努力，在最後一口氣之前，什麼都不遲。

我始終相信每個人事物，都值得第二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