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日記 7 - 馬戲團咖啡廳與法國的冬天
曾經，老闆2號抱怨過我的音樂品味 "為什麼你總是放這些通俗的音樂呢? 為什麼不敢大膽嘗試一些不同的選擇? 這樣客人不會覺得無趣嗎?" 我給了他一個像白牆壁一般溫柔的微笑，以無懈可擊的甜美拒絕所有溝通；曾經我們之間也出現過稍稍一不留神轉身便忽然發現音樂變了個調的錯落，我不是不喜歡爵士，只是我更喜歡蒙馬特；在經過數次你來我往互相更改對方音樂播放清單的無意義街頭游擊戰之後，不令人意外的，這世上的勝利終歸走向固執的人們。
於是我當班的時候，只會有愛蜜莉陪伴我煮出一杯杯時好時壞但終究得以入口的咖啡，或是共同堅強面對老闆2號如同台北冬天一樣多變的情緒；有時也依靠著輕巧的音樂安撫，才得以忍住不對著莫名奇妙的客人大翻白眼，或是讓心情隨著Nino第一次出場的輕快節奏共同放空，自外於老闆3號冗長無解的抱怨。。。
如果沒有艾蜜莉，我該怎麼好好的當一個咖啡廳服務生呢?
今天有一個客人，隨著艾蜜莉的第一個音符響起，他問我這是哪張專輯，我回答這是我的最愛Amelie Poulain，他說他覺得好美，他也非常喜歡那部電影，而且音樂輕快愉悅像是馬戲團一樣。
也許這就是我覺得這張專輯適合的原因，這地方混亂愉快失常別有洞天就像馬戲團。
這個客人很特別，有著一頭浪漫的暗金色捲髮，睫毛長的像是洋娃娃，不斷張大眼睛看著新奇的一切，是我已經離開台灣的巴西藝術家好友的母親；他們都如同一個模子刻印出的熱情溫柔，腦袋裡有著另外一個轉呀轉的世界，剛好頻率相似，我們的世界轉在一起。
今天他也要離開台灣了，在一連串亞洲之旅後，經過菲律賓、越南、北京來到台灣參加女兒的展覽發表後，即將再次邁向機場，預期經過將近30小時的長程飛行洗禮後，回到巴西。
臨走前，他在咖啡廳前給了我一個很溫柔的擁抱。
之前我總是覺得自己雖然不甚情願但總是像個具有自發娛樂特質的諧星類別，如果放在馬戲團，大概就是小丑這一類的角色；有時我又覺得我是走鋼絲的特技演員，當我來回飛奔點菜倒水上菜清潔作飲料還要不忘收錢以及和客人哈拉的同時，稍不小心，就會有種自己卜街跌股或是咖啡杯在客人身上摔的粉身碎骨的戰戰兢兢。
但今天在我前後飛奔不斷微笑時，那個溫柔的客人給了我一個擁抱，因為他即將離開，黃色的計程車成為一種離別的象徵。 我不知道我這輩子是否會再遇見他，我們 彼此擁抱，同時給了對方一個飛吻。
霎那間，艾蜜莉親快的走向地鐵站，我覺得自己像是馬戲團裡那個穿著澎澎紗裙在台上謝幕的芭蕾女郎，他是我唯一的觀眾，但是他非常溫柔的，只為我拍 手。
插畫 by Jill Ch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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